【寻找南希】第二章：南希
1
六月十日，早上七点四十。
宁佳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在枕边摸索手机的位置。因为拉上了窗帘，所以宿舍内的光线很昏暗，让人恍惚间以为现在还是夜晚时分。
“靠，睡过头了啊！”她立马从床上弹起来，另外两位舍友还在蒙头大睡。
“喂喂喂！起床了！”宁佳卓动作麻利地下床，一边套衣服一边叫醒舍友，“第一节是老蒋的课，他上课前会点名啊！”
舍友们瞬间清醒：“老蒋！”
“我恨早八！”其中一人大喊。
踩着上课铃声，宁佳卓匆匆走进教室，在最后一排坐下，长舒了一口气。
奇怪，南希居然还没来上课吗……她扫了一圈教室，没有看见好友的身影。不会也睡过头了吧。
上了年纪的教授腋下夹着课本，手捧一个不锈钢保温杯，慢悠悠地走进教室。
宁佳卓着急地在手机上打字。
【你来了吗？老蒋马上要点名了！】
【睡过头了吗？】
教授打开花名册，扶了一下鼻梁上挂着的老花眼镜说：“我们先来点个名……”
南希那头始终没有响应。
……
“……南希！”教授叫道。
教室无人应答。
“南希！南希在吗？”教授又叫了一遍，依旧无人应答，他提笔在花名册上写，“记一次‘迟到’……”
直到课程结束，南希也没来教室，消息又迟迟不回，宁佳卓有点着急起来。这次不是担心朋友迟到，而是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了。
南希没有住学生宿舍，而是申请在校外租房一个人住。这也是宁佳卓格外不安的原因。
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老蒋的高数课，宁佳卓听得心不在焉、坐立难安，越想越担心。下课后也懒得回宿舍放书包，直接把包扔在抽屉里，便飞奔到校外。南希带她去过她租的房子，在一个高级小区里，房租不便宜。
电梯慢吞吞地爬上八楼，宁佳卓焦急地看着顶端不断变化的数字。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跑出电梯，来到南希家门前。
咚咚咚！
咚咚咚！
宁佳卓用力地敲门，大声喊道：“南希！南希你在家吗！”
“南希——！！”
宁佳卓坚持不懈地敲门，并不断呼唤南希的名字。
——却始终无人应，门内一片寂静。
“怎么办呀……不会真出事儿了吧……”宁佳卓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门口打转，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突然，她想起自己有一把南希家的钥匙，不过放在宿舍了。
哎呀！她怎么才想起这件事儿啊！宁佳卓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喂，蓝瑶，你有没有在我的抽屉里看见一把钥匙？银色的，应该只有那一把！”她立即给舍友打电话，“拜托你送到……”
十五分钟后，蓝瑶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她还是没回你消息吗？”
宁佳卓摇摇头。
她用蓝瑶送来的钥匙打开了南希家的大门。
“我先去她的卧室看看。”宁佳卓不安地皱着眉头，“希望她只是还没起床。”
然而令她大失所望的是，南希的房间空无一人。
房内收拾得很整洁，南希的手机好好地摆在床头柜上。两扇窗户向外大敞着，一阵一阵微风吹进来，吹起宁佳卓的发梢。她惴惴不安地咬着下唇，对朋友的担忧之情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南希……
宁佳卓垂下眼眸，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地板砖，她怔愣在原地，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蓝、蓝瑶！你过来看！”她颤声叫道。
蓝瑶走过来说：“我没找到她……”
“那个红色的痕迹！”宁佳卓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因过于用力而青筋暴起，眼睛死死地瞪着地板，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怖之物，“——那是血，对不对？”
蓝瑶向下看去。白色的地板砖上，几个暗红色的圆点清晰可见，它的旁边还散落着一把沾满血迹的裁纸刀。
——是凝结的血液。
蓝瑶脑中一片空白，她颤着声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猜测：“是……南希的血？”
“要报警！”宁佳卓深吸一口气，突然冷静下来，当机立断拿出手机拨打“110”。
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但是……她人呢？她人去哪里了？”蓝瑶喃喃地说。
2
南希失踪了。
宁佳卓这一整天都过得魂不守舍。
梦游一般回学校上完了下午的课，她突然接到辅导员张老师的电话。
“宁佳卓，你和蓝瑶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警察想向你们了解一下南希的情况。”
宁佳卓和蓝瑶急忙赶到张老师的办公室，张老师正站在门口等着她们。
“佳卓你先进去。别紧张，警察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她安慰地拍拍宁佳卓的肩膀。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警察，一男一女。
“是宁同学吧？”男警察亲切地询问，他指了指对面的空椅子说，“请在我们对面坐下谈吧。”
女警察手中拿着记录本和笔，手握笔杆，神色严肃。
“啊，是，我是宁佳卓。”宁佳卓有点紧张地坐下了，双手规矩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在两位警察的注视下不由得挺直背部，坐姿端正又乖巧。
男警察开始问：“是你报的警吗？”
“是的。”宁佳卓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看见地上有血迹，就报警了。”
男警察又问道：“南希失踪的前一天，也就是昨天，她有什么异常表现吗？多小的都可以。”
宁佳卓皱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她很正常，在昨天我完全想不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
“你是用钥匙开的门，对吧？除了你还有谁有南希家的钥匙吗？”
“是，南希之前给了我一把。除了我，南希不可能再给别人钥匙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就连男朋友南希也没给呢！因为她还不想那么早开始同居……”
“她男朋友是谁？”男警察问，“也是你们学校的吗？”
“嗯，他叫陈令维，是学生会主席……”宁佳卓突然想到，南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忘记通知陈令维了！要是陈令维发现南希联系不上了肯定会很着急吧！
“南希最近和什么人有过矛盾吗？”
宁佳卓沉思了会儿，开口说：“……她前几天有和我提过，她和男友闹了点矛盾。不过，在我看来她只是随口抱怨，情侣之间吵个架不是很正常的吗？”
“谢谢你的配合，能帮忙叫陈令维过来一趟吗？”男警察起身，客气地和宁佳卓握了下手。
“好的。”宁佳卓点头。
晚上六点左右，男友白晨旭来找宁佳卓一起去吃晚饭。
宁佳卓却没有心情：“我没有胃口。白晨旭，你知道吗？南希失踪了。”
白晨旭大吃一惊：“南希……你那个好朋友吗？失踪？”
“她已经失踪一天了！”宁佳卓的眼圈不知不觉地红了，声音哽咽，“我好担心她……”
“她现在究竟在哪儿……”
积攒了整整一天的悲伤终于在此刻爆发，她捂着脸呜呜地哭泣起来。
3
“喂？陈令维，你现在必须马上到五栋教学楼A305来。”宁佳卓站在走廊上，对着电话说，“要快！”
“啊？为什么？”陈令维疑惑不已，语气推脱，“我现在很忙……”
“你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吗？！”宁佳卓激动地提高声音，“南希失踪了！警察现在正在学校，要找你问话呢！”
“什么？！”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马上过来。”
……
陈令维气喘吁吁地推开办公室的门，额上冒出大颗大颗汗珠。
“陈令维同学，你请坐。”男警察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温和地说，“不用着急，你先平复一下呼吸，跑过来的？”
陈令维点点头，急切地问：“是真的吗？南希她失踪了？难道她被人绑架了吗？”
“这个我们还在调查。不过，你为什么会想到‘绑架’呢？”男警察问。
“因为她的家庭很富裕，她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在一万元以上……而且，我听南希说过，她父亲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大老板。”陈令维说。
“哦，我们目前在南希家没有发现什么打斗、暴力绑走的痕迹。”男警察继续问，“南希最近情绪上有什么异常吗？比如说，她有没有透露过轻生的想法呢？”
“轻生？！”陈令维震惊地瞪大眼睛，他猛烈地摇头，“从来没有过！”
“……我只知道，在她十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因为车祸去世了。自那之后，她的家庭就笼罩在悲伤之中。”他想了想，说，“她一直感到很孤独。”
“哦。”男警察点点头，“我们了解到你和南希近期闹过矛盾，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嗯，就是很平常的小事啦……”陈令维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最近在忙学生会和毕业的事，总是抽不出空陪她，消息也回得晚，次数多了她就生气了。她觉得我对她很敷衍，确实是我的问题。”
“据你了解，南希还和谁闹过矛盾吗？”男警察问，“老师、同学、朋友……无论事情多小，你尽管说出来。”
陈令维摇摇头，肯定地说：“绝对没有！南希是个特别有礼貌的人，我和她在一起快一年了，从没听她说过脏话！而且她的社交面很窄，认识的人并不多……我实在想不出来她会和谁闹矛盾。”
“哦，这样。”男警察起身，微笑着和他握手，“感谢你的配合，陈同学。”
“应该的。”陈令维礼貌地说。他微微吸了口气，露出悲伤的神色，“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南希。”
4
黑猫咖啡馆。
“……虽然从邮件上我已经大致了解了。”谷野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微微笑着，“但我还是想听你从头说起，王先生。”
“没问题，齐先生，我正有此意。”王光华点了点头。
“我的女儿……南希，她已经失踪七天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支撑着额头，满脸颓丧，下巴处长出了稀稀拉拉的胡茬，痛苦地摇了摇头。香烟的臭味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谷野不由皱了皱鼻子。女儿失踪的这七天，他肯定在一刻不停地抽烟。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颤抖着手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谷野，眼神里带着乞求，“她今年还没满十九岁，在A大上学……我想委托你找到她。”
“南希？”谷野接过照片，随口道，“随母姓？”
“啊，是的。”王光华脸上涌现出深深的悲切，“是她母亲去世后改的……一个纪念。”
“……抱歉。”谷野话锋一转，“但是，找人可是件很困难的事啊，比杀人还难。”
“你知道A市有多大吗？中国又有多大？有多少人口？要从中找到你女儿简直比登天还难。”
王光华沮丧地垂下头，“我知道……但我已经失去了妻子，我不能再失去女儿了！我再也承受不起了！”他痛苦地用手捂住脸，流下了泪水。
“所以我需要线索，王先生。”谷野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说道，“你先说说警方那边的线索吧，对于警察来说找人应该不算很困难。一个人若想在中国四处移动，他的轨迹必定会在网络和监控录像上显示出来。”
“……那可能让你失望了，齐先生。”王光华叹了口气，说，“唉，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警方并没有找到南希的‘轨迹’。她没有任何离开A市的迹象，一切线索都断在六月十日，她就像是突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件事确实很诡异。”谷野脸上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我知道王先生对我们的世界有浅薄的了解，也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是！”
“我们的「能力」是无法使一个大活人从世上消失的！”谷野肯定地说，“这绝不是「能力」所导致的！”
“那常人就更难做到了！”王光华激动地用力锤了一下桌子，“难道你要我接受这个荒谬的结果吗？！”
“冷静一点，王先生。”谷野沉声道，“我认为，这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你还有其他线索吗？”谷野问。
“……”王光华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冷静下来，开口说，“我想委托你调查南希的男朋友，陈令维。”
说起女儿的男朋友时，他的面部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显然很不高兴。
“哦？”谷野微微惊讶地挑起眉，“为什么呢？”
“在一次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我刚巧和他擦肩而过……”王光华肯定地说，“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和‘你们’很相似！”
“从他身上说不定能找到南希的线索！”他咬牙切齿道，“这小子一定隐藏了什么！”
“好吧，我会去调查陈令维。”谷野说，他竖起一根食指，“但我必须再强调一遍，就算他是「能力者」，也做不到让南希消失！”
5
火锅店的二楼包厢。
“哥，你突然找我出来吃饭，是有什么不想被人听见的话要说吗？”陈文夏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啊，没错，小夏。”作为学生会主席，陈令维待人温和有礼，经常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然而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平时的笑意，反而透出一股阴郁的气质，“记得我和你说过，南希失踪了。”
陈文夏点点头，她吸溜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果汁，“还没找到南希姐吗？”
陈令维摇头：“没有。”
“嗯，真奇怪。”陈文夏皱了皱鼻子，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南希姐这样的人，也会和别人结仇吗？”
“这正是我最忧虑的一点……”陈令维紧皱着眉头，“我很担心，我们会不会是下一个目标，然后像南希一样失踪。”
“我们？”陈文夏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南希已经失踪七天了，而警方居然一无所获，她仿佛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陈令维说，“你觉得普通人能做到这一点吗？”
陈文夏摇摇头，她说：“但是，以哥哥的「能力」，也做不到让南希消失吧？”
“对，我做不到。”陈令维脸色沉沉，“我早该想到，既然我有「能力」，世上肯定也有其他人拥有「能力」，甚至是更强大的。”
“「他」非常危险，我想不到任何南希被迫害的理由，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如果这一切只是出于「他」的个人乐趣，那「他」一定是个冷漠残酷、反复无常的人。这种人一旦得到「能力」就会格外狂妄自大起来，真是灾难……”陈令维握紧双拳，“这次是南希，下次又是谁？会是我吗？小夏，我们不能把可能性赌在「他」会自动放弃寻找‘乐趣’上……”
“我要找到「他」。”陈令维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神经质地把眼睛瞪到极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玻璃杯。他咬住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反复地说：“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不然我以后都会处在深深的不安中……一辈子！”
“我不允许……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们兄妹！”
“南希。”陈文夏冷静地开口，“哥哥，我们要找到南希。她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他」究竟是谁。”
6
郊区别墅，负一层地下室。
这是一间多功能娱乐室，里面有种类繁多的娱乐设施，甚至还有一个小吧台，昏黄的灯光在墙上摇曳。
飞镖“啪”的一下打在靶子上，正中红心。
“喂，欧阳……”悠哉悠哉躺在沙发上、有一头灰发的男孩开口说。他把头转向一边，笑了起来，盯着笔直站立的高个姑娘。
“你猜我从白晨旭那里听说了什么？”
欧阳小昱紧绷着脸，眼神冷漠。她被夏明睿一通电话叫过来，然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玩飞镖，那她也懒得搭理他。
“真冷淡啊欧阳。”夏明睿摊了摊手，“我听白晨旭说，南希失踪了呢。”
欧阳小昱眼珠一转，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夏明睿的脸上，面上波澜不惊，“失踪？”
“是啊——”夏明睿拉长了声音，露出顽劣的笑容，像个天真淘气的孩子，只有欧阳小昱知道他纯真的笑容是多么残忍，“谁都找不到啦！”
“你干得真棒啊欧阳！哦，我一定要向父亲写一封长长的信表扬你！”他用赞赏的口吻抑扬顿挫地说。
欧阳小昱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不用你多嘴。”
她面无表情地说：“夏少爷，你说话最好小心点，你知道我最讨厌听见什么。如果你不会说人话，我可以用「能力」帮你闭嘴，我想老板是不会管这种小事的。”她的眼睛有一瞬变成了可怖的猩红色，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夏明睿抿抿嘴，悻悻地“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仗着「能力」耍威风……”
“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那恕我不奉陪了。”欧阳小昱冷冷地说。
“哦，还真有。”夏明睿懒洋洋地说，“我下个月过生日，想邀请几个朋友在公主号上过，你去帮我把船包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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