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南希】第三章：生日会
1
七月三日。
这一天风朗气清、晴空万里，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好厉害啊船舱里面……”许湘拉着俞云晓的胳膊环视四周，有点紧张地说，“感觉好贵！我们真的可以免费上船吗？”
“嗯……夏明睿说他把船包下来了。”俞云晓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是他邀请我们来的，你就放宽心好好享受吧。”
欧阳小昱从前台取了房间钥匙回来，低声说：“少爷，特等舱在三楼，但是……”
“行！”夏明睿打断她的话，冲朋友们喊道，“我们先去三楼放行李吧！”
“……楼梯在左边。”欧阳小昱提醒道，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好啊，这行李重死了。”白晨旭手里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一个他的，一个他女朋友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沿着楼梯走上三楼，木板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夏明睿走在最前面。他在楼梯口处突然停下，一眼瞧见走廊那头有两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子，愣了一下，扭头发怒道：“欧阳！我不是说过要把公主号全包下来吗？”
许湘被吓得一个激灵，愣愣地抓着俞云晓的手臂。她没和夏明睿打过交道，他这么容易生气的吗？
他都把话说出去了！夏明睿恼怒地想，他都在朋友们面前——尤其是俞云晓面前说过公主号被自己包下了，结果船上居然还有其他人？他们会怎么看自己啊？欧阳不会是为了让自己出丑故意没包船吧？！
“少爷，在您包船之前，就已经有三张船票售出了。”欧阳小昱解释道。
哦，所以船还是包下了。夏明睿安心了一点，却仍不满地撇嘴，“这可是我的十八岁生日啊！”
“我们还是快点分房间吧。”俞云晓不忍心看见欧阳被训，出声说。
就算欧阳姑娘是雇用的保镖，也不能对她态度这么恶劣呀……俞云晓心想，对夏明睿稍稍不满起来。
欧阳小昱拿出钥匙，介绍道：“三楼有十个特等舱，其中301到308号是单人间，309、310号是双人间。301、302和310号房已被订下，剩余的七间房你们任选。”
“寿星先选吧。”宁佳卓无聊地用手指缠绕发梢，笑着说。
夏明睿不再对欧阳抱怨，转而笑了起来，“行，那我要303。”
“少爷，我必须得住在你旁边保护你。”欧阳小昱紧跟着说。
夏明睿不耐烦地说：“知道了，那你住304吧。”
“不对。”陈令维开口说，他推了推眼镜，“你们看，304是303的对门，恐怕不符合欧阳女士的要求。”
俞云晓仔细看了看门牌号：“嗯，连号的房间是对门。”
“我住305。”欧阳小昱很快下了决定。
经过商量，每个人所住的房间如下：
303：夏明睿
304：白晨旭
305：欧阳
306：宁佳卓
307：陈令维
308：陈文夏
309：俞云晓、许湘
2
“真不敢相信！”陈令维关上308号房间的门，压低了声音，怒气冲冲地说，“我已经把南希认识的人都试了个遍，居然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他们连「能力」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刚才甚至去试了俞云晓——她在学生会里负责南希的部门，虽然我没看见她俩有过什么接触，结果仍让人失望！”陈令维揪紧了头发，咆哮，“「他」究竟是谁！”
陈文夏刚整理好行李，她坐在绣满花纹的小沙发上，叹了口气，“已经一个月了，南希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可能已经……”
陈令维突然冷静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群白鸽拍打着翅膀，从玻璃窗前掠过。
“哥，其实……我心里有一个怀疑的人选。”陈文夏微微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也许你会认为我疯了，我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毫无逻辑、毫无道理……”
“是谁？”陈令维问。
陈文夏说：“夏明睿。”
“他？”陈令维拧起眉毛，疑惑地说，“为什么？虽然夏明睿也是学生会的，但他和南希根本就不认识啊！”
“我不知道。”陈文夏咬着大拇指，这是她感到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和她哥如出一辙，“我……我不敢接近他，我感觉他身上有异于常人的地方……那让我感到恐惧。”
“他除了比一般人更有钱，还能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陈令维喃喃道，“他不会也有「能力」吧？”
3
“这里简直就是公主的房间！”许湘一下扑到床上，陷进柔软的被褥中，满足地叹息一声，“我现在知道它为什么叫‘公主号’了。”
“它的船票价格也很‘公主’。”俞云晓说。她以前和父母来游玩过，当时订的普通客房就已经很昂贵了，难以想象包船的价格……她蹙起眉，忧愁地喃喃：“也许我不该答应他的邀请……”
“夏明睿是想追你吧？”许湘趴在床上，手撑着下巴，声音变得模模糊糊，“这个学期以来他一直给你送花。”
“我拒绝过他了。”俞云晓鼓了鼓脸颊，看上去有点生气，“本来花我也不想收的，但他告诉我，如果我不收下，他就立刻把花丢进垃圾桶——花碍着他啦？花那么漂亮。”
“我就收下了，就收了一次。他可能觉得我给了他希望，所以又接连送了好几次花，这下我说什么都不肯收了——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送。”
许湘惊讶地“啊”了一声：“他的性格这么霸道？嗯，我感觉……不太好。怎么还不允许别人拒绝他了？”
“我以为你终于被他打动了……不然你干嘛答应他的生日会邀请？”她忍不住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
俞云晓坐在床边，屈起腿抱住，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她耳边，半张脸没入阴影处，“我原本想拒绝——我也确实那么说了。我说‘暑假要陪父母去旅游’，然后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甚至……发怒？
“他死死地盯着我，我突然感到很害怕，便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我畏惧他的眼神和气势，我的大脑不断地对我发出警告——离开他身边！
“我们僵持了几秒，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就像他往常那样，对我说：‘希望你好好考虑，我还会再来找你’。”
俞云晓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泣，说话声也微微颤抖：“我……我答应了他。对不起，许湘，我没提前和你说过这件事——我当时太惊愕了，他之前对我很友善，我总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实在很不安，所以拉上了你。我不想一个人面对他。”
“你早该和我说！”许湘责怪地看着她，“那样我就能帮你回绝他了！难不成他还敢动手打人吗！”
这一瞬，许湘觉得华美的公主号变得极其糟心——因为她突然不想在这里祝夏明睿“生日快乐”了。
4
夏明睿提着行李走进303号房间，随手带上门。
他把行李箱放倒在地毯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装有衣物的塑料袋，是一套黑色礼服。夏明睿取出它，抖落开来。他看着衣服上的几处褶皱，不满地皱起眉毛，“希望公主号上有熨斗……”
突然，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响起，夏明睿一惊。是欧阳？他立马否认了。不对，就算欧阳再怎么讨厌他，进他房间也会敲门……白晨旭？他一向大大咧咧，不在意细节。
“啊！对不起！”进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看见房内的夏明睿立马举起手道歉。他带着棒球帽和墨镜，看不清脸，“不好意思，不过……难道这里不是302号房吗？”
“不是。”夏明睿冷淡地说，“你走错了。302在301对面，这里是303。”
“哦……哦！”陌生男人慢慢退出房间，“对不起，我下意识以为……打扰了。”
啪嗒一声，房门重新关上。
夏明睿盯着房门看了会儿，将礼服挂在衣橱里。今天晚上的生日会，他要穿着这套礼服向俞云晓告白！他想起那个气质如兰、温婉大方的女孩，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上了。可惜她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夏明睿低落了一下。如果今晚俞云晓仍不肯答应，那他就要拜托欧阳出手了……！
即使是虚假的，他也要得到。夏明睿走出房间，愤愤不平地想，他都追了一个学期了，但俞云晓还是不肯答应他！就连夏明睿自己也惊讶于对她的执着。
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夏明睿回头一看，是陈令维。
“嘿，去甲板上吹吹风吗？”陈令维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眼睛一瞬变成了猩红色。
“我正打算去呢。”夏明睿无知无觉地笑起来，说。
5
宁佳卓靠在栏杆上，迎面吹着舒爽的海风，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失踪多日的南希。她欢欣的神情暗淡下来，“要是南希也在……”
白晨旭上扬的嘴角一僵，心中警铃大响。
又是南希……！
果不其然宁佳卓接着说：“我到现在还是不肯相信……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呢？南希她才十八岁，那么年轻、那么漂亮——我见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孩特别漂亮、特别可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该劝她住宿舍，别去外面租房子住……或者在那天我就该立刻逃课去找她……”她自责地说。
自南希出事的这一个月以来，宁佳卓就在神经质地不断重复这些话。一开始，白晨旭还饱含同情，毕竟南希是自己的校友，同时也是女友最好的朋友。但女友日复一日的提起逐渐消磨了他的同情心，甚至不耐烦起来——想想吧，他和南希又不熟，当然无法和女友共情！每当女友感到深切的悲伤时，他只感到尴尬和烦躁。但为了照顾女友的情绪，他又不能直白地表现出来！
白晨旭干巴巴地说：“这是个意外，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意外，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知道。”宁佳卓喃喃，“我只是不希望它发生……”海风吹起她的发梢。
白晨旭搂住她的腰，在她脸颊上轻啄一下，低声说：“今天是夏明睿的生日，给他点面子，别再伤心了，他瞧见会不高兴的。”
“嗯。”宁佳卓微微一笑，“寿星最大嘛。”
6
晚上七点，三位年轻的男士已穿着礼服在舞厅等候，女士们的打扮总是更加细致的。
许湘走进金色的舞厅，先是感慨了一番它的金碧辉煌，然后看着好友，眼睛闪闪发光，“云晓，你现在好漂亮啊。”
俞云晓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下：“我没有礼服裙……”
她穿着一条深绿色的绸缎旗袍，脖上挂了一串珍珠项链，长发用木簪盘在脑后，显得整个人温婉大方、身姿绰约。其实这件旗袍是俞云晓的常服，但她不想为了参加夏明睿的生日会特意买条礼服裙，显得她有多重视似的……
“你现在也非常光彩夺目哦。”俞云晓温柔地笑笑。
许湘穿着一条鹅黄色的纱裙，显得她俏皮可爱。这是条适合夏天的小清新裙子，像橘子汽水一样充满清凉的气息。
夏明睿看见俞云晓，眼前一亮。他走到俞云晓面前，微微欠身，伸出右手，绅士地问：“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舒缓的音乐在金色大厅静静流淌。
俞云晓犹豫了下，还是把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上，礼貌地说：“荣幸之至。”
夏明睿牵着她走到舞厅中央，他们随着音乐开始旋转、跳舞。
许湘在边上抱着手臂，表情难看，很难忍住自己瞪视夏明睿的冲动。
陈文夏走进舞厅，看见舞池里已有一对男女在翩翩起舞。
她身着一条浅紫色的修身长裙，短发没有做过多修饰，仅仅将额前的齐刘海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锋锐的五官。
陈令维向她伸出手：“跳一支？”
陈文夏把手搭上去，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就一支。”
“刚刚看见你这个样子，我才突然发现你长大了啊。”陈令维搂着她转圈时，忍不住说，语气很感慨，眼神很慈祥，“真的从小女孩长成一个大人了呢。”
陈文夏从小到大都是雷打不动的齐刘海加学生短发，导致陈令维看她的时候总下意识觉得对方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娃娃。其实她已经长高了很多，只比他矮上那么一点儿了啊。
陈文夏一个激灵，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怎么突然这么肉麻啊？”
宁佳卓在最后华丽登场，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身穿一条银色的吊带鱼尾长裙，显露出曼妙的曲线。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银色长裙像鱼鳞那样闪闪发光。鱼尾将将拖在地上，留下一地碎光。
白晨旭欣喜地迎了上去，眼含柔情：“你今天真美。”
宁佳卓骄傲地扬起下巴：“当然，我花了两个小时的成果。”
“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否请你跳支舞？”白晨旭嘴角含笑，绅士地伸出右手。
“你的荣幸。”宁佳卓露齿一笑，将手搭了上去。
“的确是我的荣幸。”白晨旭说。
白晨旭搂着宁佳卓在舞池中慢慢地转圈，他的目光无法从女友的红唇上移开。“你比琳内特还要美。”他满怀爱意地说。
“谢谢。”宁佳卓轻笑一声，“不过我可没她那么富有。”
“而且她的结局实在是太悲惨了。”她耸耸肩。
“我们不会那样。”白晨旭也想起了被枪杀的琳内特，立马说，“我会一直爱你，我超喜欢你的——你知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他英俊的眉眼间漾着温柔缱绻，宁佳卓总是会为了这个神情心动，每一次。
“我也爱你。”宁佳卓说，“跳完这支舞，我们就去角落里亲吻。”
许湘独自一人站在餐桌旁，盯着一块草莓蛋糕，犹豫地想如果自己现在拿起它算不算偷吃。
……但她真的饿了嘛。
“你好。”
她受惊地转身，发现是跟在夏明睿身边的那个叫“欧阳”的保镖。
欧阳穿着修身的燕尾服，打卷的头发扎成小辫垂在脑后，更显得她的五官英气俊秀。
离得近了，许湘才发现她鼻子周围散落着一些雀斑，显得有几分稚气。虽然她的作风和气质很成熟，但她的脸真的很年轻，说不定和他们还是同龄人呢，许湘在此刻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怎么能让可爱的女士在舞会上落单呢？”她温柔地微笑着，发出邀请，“要和我共舞一曲吗？”
许湘吃惊地涨红了脸。对于落单一事她早有预料，毕竟她和那三个男生又不熟。但当大家都在场上跳舞，而只有自己一个人傻傻地站在一边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些许尴尬，和失落。
“当、当然。”她结结巴巴地说。“谢谢。”她红着脸小声补充。
7
生日会在九点半结束，夏明睿单独叫住了俞云晓。
许湘警惕地拉住她的胳膊。“你在门外等我一下吧。”俞云晓安慰道。
“万一他恼羞成怒动手打人，你大声叫我。”许湘小声说，慢慢松开手。
就连欧阳小昱也在夏明睿的指示下站在门外等候，偌大的舞厅一时只剩下了夏明睿和俞云晓两人。
“我本来打算在一支舞结束后，就当众向你表白。”夏明睿从玻璃花瓶中抽出一支娇艳的玫瑰，捻着它细细的杆子转了转，“但我放弃了。”
“我这个人喜欢宏大的、出风头的浪漫场面，但你不一定喜欢。”
夏明睿将手中的玫瑰花递到俞云晓面前，真诚地注视着她，“所以我今天只想简单地、原原本本地说出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原谅我过去浮夸的作风，我以后不会天天送花了，我真的有在反省。”
他的眼神很温柔，也很深情，而且他真的开始明白自己讨厌的点了……俞云晓吃惊地想。她最讨厌那种给别人施加压力的男生了，花儿、生日会邀请、公主号和舞会在她看来不是浪漫，而是巨大的压力。
她感到自己脸上越来越热，心脏狂跳不止，“我……”
俞云晓突然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夏明睿那冰冷可怖的眼神，心一下凉了。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抱、抱歉……谢谢你。”
说完俞云晓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舞厅，没看见身后夏明睿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我们回去吧。”她急急忙忙地对许湘说。
“抱歉。”
夏明睿的保镖突然伸出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有一片花瓣。”
女保镖很快松开手，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片红色的玫瑰花瓣。
“啊……谢谢。”
什么时候沾上的？还有，刚刚她的眼睛是不是有一瞬变红了？俞云晓迷迷糊糊地想。
“小湘，你先回去吧。”她对许湘说，“我等一下夏明睿。我仔细想了想，决定接受他的告白。”
注：琳内特是阿加莎所著《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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